“浮躁”一词，在《辞海》中解释为轻率、急躁。浮躁心理具有冲动性和盲动性，表现为一种急躁心态。在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转型时期，发生社会资源重新整合和利益再分配，几家欢喜几家忧。人们在获取自身利益时出现轻率和急躁之举，再所难免。在社会 “浮躁” 的大环境下，学术期刊出版界这块学术净土也未能幸免，急功近利、浮华不实之风迅速蔓延且愈演愈烈，其影响之广、危害之大，令人焦虑。笔者根据自己的观察和其他学者的研究，分析目前学术期刊界“浮躁”的形式、危害和原因，探讨我国学术期刊持续、健康的发展道路。 1 浮躁的形式 1.1 一哄而上，重复办刊 20世纪90年代，学术期刊如雨后春笋，数量骤增。于是出现一批“三无”期刊——无固定办公场所，无稳定出版经费，无专职编校人员。同一学科创办几种学术期刊，办刊宗旨和内容雷同，甚至连刊名都差不多，如“实用××学杂志”、“实用××杂志”，两刊的中文刊名仅一字之差，而英文刊名则完全一样。中国科学院院士邹承鲁教授认为[1]：我国科技学术期刊从无到有、从少到多，数量发展很快。这说明我国的整个科学研究是向前发展的。从论文的数量上，我国论文SCI引用率已经上升到世界第8位，但是，从论文的质量看，上升得不明显。现在很多学科有几种刊物，甚至有些小单位也办一份刊物。实际上，在这种期刊上发表文章，除本单位外是没有人看的，只是作为申报职称、提级提职用的。这样的刊物应该减少，一方面可以给国家省钱，同时可以集中力量办好高水平的科技学术期刊。总体看来，减少数量、提高质量和水平，这是必须要做的。 在“名利”浮躁思想的驱动下，尽管不具备最基本的办刊条件，但还是想方设法通过各种关系创办新刊，造成重复办刊，资源严重浪费，甚至为了争夺稿源而进行不正当竞争，相互间挖墙脚：因此，在此背景下创办的学术期刊，其质量无法得到保证。 1.2 急功近利，盲目“扩容”浮躁不仅表现在创办新刊上，也表现在老刊的办刊实践上。鉴于学术论文在科研评估和职称晋升中的特殊作用，目前我国发表论文的市场需求量巨大，一些编辑部为了追求“高（速度）、大（容量）、全（方位）”，收取论文版面费的口味也越来越大。一些稿源有限的学术期刊竟也不断增加刊期和页码，刊容量成倍增加，每期由薄薄一册增至厚厚一本，个别期刊平均每期页码已达300多页，而刊物质量却每况愈下。这种只求数量不求质量的低水平扩张，就是粗制滥造，简直把学术期刊变成了生产“论文”的机器。 学术期刊出版增刊、专辑、论文集、会议汇编原本是刊物缓和高质量稿件积压的一种有效措施，也是一种正常的出版方式，可如今已完全变了味，大部分期刊就为一个目的：赚钱。更有甚者，少数期刊明码标价，交钱即发。增刊的泛滥给学术评价和学术成果管理造成极大的混乱。近年来，增刊普遍遭遇封杀，很多高校和学术机构对增刊一律不予承认。一些学术期刊甚至利用核心期刊这块金字招牌，高价出卖部分正刊的版面。上述行为不仅严重干扰了学术期刊的正常出版秩序，也给学术评价和学术管理带来极大的危害。 学术期刊编者急功近利，盲目扩张，滥发职称稿、人情稿、效益稿，虽然获得了眼前利益，但期刊质量全面下滑，最终必然损害自身的长远利益。 1.3 追名逐利，虚构指标 近年来，国内很多高校在制定科研奖励、职称评聘、硕/博研究生培养、人才引进等政策时，常把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作为一项重要甚至必要条件。武汉大学某博士生导师的学生因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的数量未达到该校要求，学校因此不授予其博士学位，该导师愤而辞去万人景仰的博导头衔。清华大学中国学术期刊光盘版电子杂志社总编辑万锦堃教授，多年来一直从事期刊评价标准的研究，他认为：目前大家公认的“核心期刊”，是北京大学图书馆出版的《中文核心期刊要目总览》所收录的1500余种期刊，其中学术期刊只占1000余种，其1年总容量仅能发表论文15万篇。目前，全国有30多万名研究生，按照每位硕士研究生毕业前发表1篇、博士生发表2篇论文来计算，即便将所有核心学术期刊的全部版面提供给他们也不够用[2]。 从最初的研究目的来看，核心期刊的研究者并没有过多地强调它的评价作用。但是“核心期刊”的研制第一次以学术研究的方式将期刊划分出不同的等级，这很快便引起一些入选期刊主办者的注意，他们在刊物封面醒目位置印上 “××核心期刊”字样，以显示本刊的学术价值和行业地位。从此，“核心期刊”就成了期刊界的一块金字招牌，除一些传统的权威期刊外，大部分入选“核心期刊目录”的期刊都在封面上做出醒目的标记。“核心期刊”无意之中在期刊界搅动了“一池春水”，但令核心期刊研究者始料不及的是，最早对核心期刊提出激烈批评的就有来自核心期刊的编辑[3]。核心期刊被广泛引入学术期刊界后，其影响急速扩大，并迅速蔓延至学术界和管理层。部分学术期刊编辑部为了提高本刊的影响因子，通过提前发表或直接奖励等方式诱导作者引用本刊文献，甚至强迫作者增加自引，部分作者为了尽早发表论文，于是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罗列一批与本文毫不相干的文献，刻意迎合编辑部提高本刊引文频次的目的，导致个别期刊自引率高达95%。综合刘占辉等[4]学者的观点，我们认为引文失真的不良后果有：（1）误导文献检索，白白浪费检索者的时间和精力；（2）给文献计量学的研究提供虚假信息，造成引文分析结果的失真；（3）滋生大量垃圾文献，给文摘和数据库的编辑工作增加“无效劳动”。 目前，采用各种量化指标的考核评价体系颇为盛行。这种考核与利益“挂钩”：对个人来说，直接涉及毕业成绩、晋升职称、科研经费；对单位领导，则意味着政绩。这些量化的评价标准主要包括：在核心刊物上发表过多少文章，出版过多少著作，获得多少、什么级别的学术奖，承担了多少、什么级别的研究项目等等。人事部门在制定职称评审文件时要求晋升职称者在核心期刊上发表一定数量的论文。如今，核心期刊差不多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标准或制度，核心期刊、影响因子、SCI等成为许多学术期刊编辑部竟相追逐的目标。世界著名的数学家陈景润教授在10年内没有发表过1篇论文，而且其最重要的论文也是发表在国内学术期刊《中国科学》的英文版上[2]。按照目前的评价标准，陈景润不可能当上教授，甚至连工作都会成问题。 为了促进量化指标考评工作，很多单位还出台了相应的鼓励政策，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不仅成为重要的学术评价标准，而且还能获得丰厚的物质奖励。北京某大学规定，在英国《Nature》杂志上发表一篇论文就可获得5万元奖金，在国内核心期刊上发表一篇论文则奖励5000元。而华中地区另一高校更是出手大方，凡在《Science》杂志上发表一篇论文可获得奖金50万元[2]。重奖之下必有勇夫，很多学者为了名利双收，不再把优秀的科研成果发表在国内学术期刊上，而是转投国外期刊。这种做法，不但误导了投稿方向，而且在主观上对“浮躁”行为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在客观上导致近年来国内学术期刊优秀稿源严重外流。某些西方国家发表的科学论文总量虽然不多，如瑞士、荷兰、丹麦、瑞典和芬兰等国，但每篇论文的平均被引用频次却很高，均在9以上。尤其是瑞士的科技论文篇均被引用频次高达12.22,超过美国的11.75。这些国家才是真正的科技强国[2]。 对一份学术期刊来说，被评定为核心期刊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核心期刊的巨大宣传效果以及由此而带来的丰厚经济效益使得一些刊物飘飘然不能自持。因而，某些不择手段地挤进核心期刊的行列就不足为怪了。目前，核心期刊已经成为评定职称和制定论文奖励制度的依据，在满足了一些人虚荣和自尊的同时，也招致学术界对核心期刊认定机构的猛烈批评。自从“核心期刊”问世以来，学术期刊界出现了很多有悖于学术道德和编辑道德的现象，严重地污染了学术界的风气，亵渎了学术尊严。 按理说，对学术成果最好的评价方法是进行严格的同行评议，但在目前的环境下根本无法进行，即使能做起来也因为成本太高而无法纳入常规管理方式之中。于是，核心期刊就承担起了学术标准的重任，学术评价就变成了按核心期刊目录查验刊物身份的简单工作。在这种政策引导下，伪学术、伪发表和学术欺骗、学术腐败必然会愈演愈烈，失去科学的真谛，科技创新只能成为空中楼阁。 2 浮躁的危害 上述强化量化指标的做法必然导致：浮躁之风盛行，急功近利的行为愈演愈烈。中国工程院院士、军事科学院原院长秦伯益教授早在“中国科协2002年学术年会”上就分析了科技界的种种浮躁表现，并一针见血地指出其严重危害：我国科技界的浮躁现象可以说自上而下都是存在的。浮躁不顾社会基础和客观条件，不按自身的发展规律办事，一味追求高速度、高指标、高水平。这种脱离实际的主观心态，只会造出一时虚浮表浅的成绩和获得暂时的鼓舞，但随之导致进一步的浮躁。这种成绩往往是“竭泽而鱼”，殊不知“竭泽而渔，非不得鱼，明年无鱼” [5]。 笔者认为，学术期刊出版界浮躁的主要危害有：（1）扰乱学术期刊的正常出版秩序，造成恶性循环，制约学术期刊的良性发展；（2）败坏编辑的社会形象，降低学术期刊的社会公信度；（3）动摇军心，涣散编辑队伍，不利于编辑素质的提高和人才培养；（4）学术期刊质量全面下降，不利于科技信息的高效率传播，制约科技创新。 3 浮躁的原因 3.1 社会原因 产生浮躁的社会原因主要是社会变革，市场经济大潮无情地冲击着原有社会结构和制度，个人很难预测自己的行为和把握自己的未来。伴随着社会转型期社会利益与社会结构的大调整，每个人都会面临着在社会结构中重新定位的问题。浮躁心态是由不稳定的价值认识形成的。当主观的价值认识与客观的价值要求相距甚远并且游离不定时就会导致焦虑心理，过高的焦虑水平往往会造成认识的偏差。在主观上相互攀比，这山更比那山高，贪得无厌。通过攀比，对自己的生存状态产生不满。个人奋斗又缺乏恒心与务实精神，对自己的发展能力定位不准，于是脱离自身实际而一味赶超的欲望油然而生[6]。 在社会发展过程中，无论哪个行业都不可能永久地获得最大利益。在社会转型过程中，利益也发生波动和转移，追求短期利益最大化会导致心态极不稳定。价值认知失调使人的态度和行为之间出现矛盾。在改革开放过程中多次出现的“热”“潮”就是典型的“浮躁”表现，学术期刊界的浮躁现象也不例外。 3.2 行业原因 汪谋岳等[7]于2001年12月~2002年6月抽查了国内715种正式出版的医药卫生期刊，结果表明：近一半期刊由上级拨款，大多数收取发表费，一半以上有广告收入，近1/3有资助，37%的期刊亏本或持平。另外，大部分期刊的规模小、实力弱，许多期刊只能勉强生存。期刊拨款减少或无拨款，在逐步走向市场并自负盈亏的过程中，科技期刊面临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尤其是学术期刊，危机感特别强烈。在经济利益的强烈诱惑下，许多学术期刊编辑部自觉或不自觉地放松“社会效益至上”的原则，利用自身条件谋取眼前的“经济效益”，满足一时之需。 3.3 个人原因 学术期刊大多依附高等院校或科研院所，编辑部在本单位往往属于次要科室，学术期刊的出版工作在本单位常常属于次要工作，不可能成为领导的工作重点，编辑部所在单位的地位和影响力决定了编辑自身的地位和待遇。在现实中，不少编辑认为“单位领导不够重视或关怀有限”，常有失落感，抱怨待遇差、社会地位底，久而久之心理就会失去平衡。许多编辑属于半路改行，没有经过系统的出版知识学习，专业信念相对薄弱。不少编辑部为了弥补专职编辑人数的不足，常常聘请一些兼职编辑，而后者又有自己的主打专业，编辑只是他们的业余工作，能够投到学术期刊出版中的精力有限。编辑的超负荷工作与实际收获极不相称，逐渐形成巨大的心理反差，进而对学术期刊出版工作失去耐心和兴趣，因此出现各种浮躁表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4 克服浮躁的几点建议 4.1加强学术期刊的宏观调控 从学术期刊管理的源头治起，改变过去重审批疏管理的工作方式，开展治理整顿，规范市场秩序。实行动态管理，市场自主调节，优胜劣汰，有进有出。国家应大力培育科研创新的体制，彻底摒弃计划经济体制下的管理模式，充分发挥市场自身的调节功能，实行动态管理，最大限度地优化有限的资源配置。 4.2 规范学术期刊评估和“核心期刊”认证体系 建立有效的学术期刊行业评估机制，尤其是行业专家的审读和评估，及时通报，及时纠错，奖优罚劣；期刊和科研人员不要片面追求SCI论文。万锦堃教授在研究《中国学术期刊引证报告》时提出“综合评价梯度”的概念，建议考核研究成果不再以是否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论文为依据，而通过综合分析论文的被引用频次和网络下载率等指标，进行更加科学的评价。 4.3 建立科学的科研评价和职称评聘机制为了更好地鼓励科学创新以及选拔、重用有真才实学的人才，废除陈旧而僵化的评估考核制度已迫在眉睫。在科研评估和职称评聘时要重视能力与业绩，弱化论文的作用，不以“文”取人，不以“文”用人。在评价单位和个人学术水平时，应由同行专家评价论文的创新性、科学性和显示度，重在论文的质量，而不是只看数量。即使某种核心期刊确实货真价实，也不能说明其发表的论文就篇篇优秀，判断学术论文优劣的唯一标准只能是内在的学术价值，而不能看它是否发表在核心期刊上。 4.4 制定扶持学术期刊的优惠政策 学术期刊出版工作是科研工作的一部分，也是科技创新的重要一环。国家一向提倡“科教兴国”就应制定并落实可以扶持学术期刊的具体优惠法规，切实改善编辑的工作条件和待遇，提高编辑的社会地位。有的学者认为，克服浮躁应该“淡薄名利”，大力提倡“敬业献身精神”。这种看似崇高的观点，在实际工作中缺乏可操作性。如果远离个人价值而一味强调社会价值，听起来很漂亮，实际上“曲高和寡”，效果不会理想。只有合理兼顾编辑的社会价值和个人价值，才能从源头预防和遏制“浮躁”。 5 结束语 目前，国内学术期刊界的浮躁和急功近利的现象依然十分严重，常常是：说的多，做的少；虚的多，实的少；形式多，内容少。我们必须充分认识“浮躁”的危害性，认真检查自身及周边环境中形形色色的“浮躁”现象，端正思想，从我做起，少一点涣散、多一份责任，少一点虚荣、多一份理性，少一点索取、多一份奉献，努力营造脚踏实地、科学严谨的办刊风气，培养和造就一支追求真理、崇尚科学、爱岗敬业、职业道德高尚、编辑技能精湛的编辑队伍。我们有理由相信：通过综合治理，我国学术期刊的出版事业一定会踏上可持续健康发展之路，不断打造出世界一流的学术名刊。 6 参考文献 [1] 邹鲁承.关于科技学术期刊的几点看法.http://www.sciencehuman.com.2004-02-29 [2] 换陈景润也无法获得成果:高校量化考核被批. http://www.gxnews.com.cn.2004-03-11 [3] 汪继南.“核心期刊”检讨 . http：//www.acriticism.2004-04-10 [4] 刘占辉.维护参考文献的真实性[J].编辑学报，2003，15（1）：44~45 [5] 秦伯益 .排除浮躁坚持可持续发展[J].中国科技期刊研究，2002，13（6）：465 [6] 丁立平.社会浮躁心理及其遏制对策[J]. 郑州轻工业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2，3（2）：68~71 [7] 汪谋岳，田翠华，陈炜明.我国医药卫生期刊调查报告[J].编辑学报，2003，15（3）：207~209